前天同了两女孩到西湖山中游玩,天忽下雨。我们仓皇奔走,看见前方有一小庙,庙门口有三家村,其中一家是开小茶店而带卖香烟的。我们趋之如归。茶店虽小,茶也要一角钱一壶。但在这时候,即使两角钱一壶,我们也不嫌贵了。
茶越冲越淡,雨越落越大。最初因游山遇雨,觉得扫兴;这时候山中阻雨的一种寂寥而深沉的趣味牵引了我的感兴,反觉得比晴天游山趣味更好。所谓“山色空蒙雨亦奇”,我于此体会了这种境界的好处。然而两个女孩子不解这种趣味,她......
我的船所泊的岸上,小杂货店旁边的草地上,停着一副剃头担。我躺在船榻上休息的时候,恰好从船窗中望见这副剃头担的全部。起初剃头司务独自坐在凳上吸烟,后来把凳让给另一个人坐了,就剃这个人的头。我手倦抛书,而昼梦不来,凝神纵目,眼前的船窗便化为画框,框中显出一幅现实的画图来。这图中的人物位置时时在变动,有时会变出极好的构图来,疏密匀称姿势集中,宛如一幅写实派的西洋画。有时微嫌左右两旁空地太多太少,我便自己变更枕头的放处,以适应他们的变动,而求船窗中的妥贴的构图。但妥贴的构图不可常得,剃头司务忽左......
小的时候,我生长在有山的地方。成年看见黄色的土山覆着灰沙的路。是那样一带干旱的地方;我没见过海。有一次我听见了海的故事,听说海的离奇。海会呼啸,海岸连天。海水是蓝的,波浪是白的。从那时候起,我对海就发生了慕恋,我想看海,想听海的呼啸,看海岸连天。因为不曾见过海,就把海想象得更加离奇,我想海啸像音乐;像我们高级小学里面唱的那支校歌:当海在唱歌的时候,风就给它打拍子;然后,船行的响声,海燕的叫声,许多声音都合在一起,这样就成了一个乐队。
......
提到一个纪念的日子,总会引起人们一点http://www.sanwen8.cn/sanwen/shanggan/'>伤感,因为“纪念”总是想着过去,过去的遗迹不可追返,光阴不会再来,纪念永远是使人带着缅怀和留恋的情绪来追忆的。
尤其是秋天,在青草变成黄色,落时遮盖着街道,露水快要凝结成霜的时候,去追亿一个死者死去的日子,这是多么揪人烦恼、撩人惆怅的事啊!现在我们要带着同样的http://www.sanwen8.c......
当树叶子由浅绿变成了深绿的颜色,在黄昏的急雨之后发着醉人的浓郁的香气,苍蓝的天空上漂逝着被清风追逐的白云,白云刚逝去以后便闪耀出粒粒的繁星的时候,我便有一个感觉:这是仲夏夜了。
仲夏夜是一个美的而带着梦一样的神色的时期。在这样一个像梦一样的时期中,人们也容易想忆起梦一样的事情。
那一年,在一个仲夏的日了,我和我的朋友青芝住在有名的吴淞海滨上的......
昨晚从山上回来,采了几串茨实、几簇秋楂,几枝蓓蕾着的山茶。
我把它们投插在一个铁壶里面,挂在壁间。
鲜红的楂子和嫩黄的茨实衬着浓碧的山茶叶——这是怎么也不能描画出的一种风味。
黑色的铁壶更和苔衣深厚的岩骨一样了。
&......
这是我五六岁时的事情了。我现在想起了我的母亲,突然记起了这段故事。
我的母亲六十六年前是生在贵州省黄平州的。我的外祖父杜琢章公是当时黄平州的州官。到任不久,便遇到苗民起事,致使城池失守,外祖父手刃了四岁的四姨,在公堂上自尽了。外祖母和七岁的三姨跳进州署的池子里殉了节,所用的男工女婢也大都殉难了。我们的母亲那时才满一岁,刘奶妈把我们的母亲背着已经跳进了池子,但又逃了出来。在途中遇着过两次匪难,第一次被劫去了金银首饰,......
上
昨晚月光一样的太阳照在兆丰公园的园地上。一切的树木都在赞美自己的幽闲。白的蝴蝶、黄的蝴蝶,在麝香豌豆的花丛中翻飞,把麝香豌豆的蝶形花当作了自己的姊妹。你看它们飞去和花唇亲吻,好像在催促着说:“姐姐妹妹们,飞吧,飞吧,莫尽站在枝头,我们一同飞吧。阳光是这么和暖的,空气是这么芬芳的。”
但是花们只是在枝上摇头。
......
芍药
昨晚往国泰后台去慰问表演《屈原》的朋友们,看见一枝芍药被抛弃在化妆桌下,觉得可惜,我把它拣了起来。
枝头有两朵骨朵,都还没有开;这一定是为屈原制花环的时候被人抛弃了的。
在那样杂沓的地方,幸好是被抛在桌下没有被人践踏呀。
......
宜统二年(1910)七月,我到北京考留美官费。那一天,有人来说,发榜了。我坐了人力车去看榜,到史家胡同时,天已黑了。我拿了车上的灯,从榜尾倒看上去(因为我自信我考的很不好),看完了一 张榜,没有我的名字,我很失望。看过头上,才知道那一张是“备取”的榜。我再拿灯照读那“正取”的榜,仍是倒读上去。看到我的名字了!仔细一看,却是“胡达”,不是“胡适”。我再看上去,相隔很近,便是我的姓名了。我抽了一口气,放下灯,仍坐原车回去了,心里却想着,“那个胡达不知是推,几乎害我空高兴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