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许昌召开的《人民文学》杂志首届“青年作家论坛”上,小说家李洱谈及他的一个感受:为什么当代中国小说越写越好,而人们对它的不满也越来越尖刻,越来越强烈?对此,我深有同感。当代中国诗歌的情形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当代中国诗人越写越好,而人们对当代诗歌的批评也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不着调?20世纪90年代以来,不断有论者宣称:当代诗歌已经走入死胡同,当代诗歌已经陷入低谷,当代诗歌已经步入歧途;甚至有论者惊呼,放肆地谈论什么百年新诗是一场“世纪之骗”。有趣的是,所有这些论调,都是以广大读者的名义发出的。 当代诗歌当然有它的问题。但目前在文化舆论层面上流行的关于当代诗歌的责难,基本上是一种冒牌的文学诉讼。要么是从僵死的概念出发,要么是从偏狭的趣味出发,要么是从空洞的标准出发,对当代诗歌发布流言蜚语。比如,在诗歌与危机的关系,往往是用局部的现象,或一种创作倾向来妄说当代诗歌的整体状况。一看“下半身”的旗号,就妄断整个当代诗歌堕落了,陷入了什么创作危机。 那么,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呢?一个基本的事实是,中国当代诗歌充满了创造的活力,分属于不同代际的诗人都写出了好诗。牛汉那一代诗人仍在写作,韩作荣、曲有源那代诗人也在不断奉献出优秀的诗歌,多多、王小妮这代诗人不时有佳篇问世;像翟永明这样的诗人也在不断超越自己的艺术极限,写出了令人震惊的好诗。朦胧诗之后,最突出的一个诗歌现象,就是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诗人显示出的诗艺成熟和创造个性,这一代优秀的诗人不胜枚举。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年轻的诗人”这样的批评视角变得越来越靠不住。比如在80年代,使用这样的称呼,诗歌批评想说明的是一种诗歌创作的承继现象,当然也包含着一些潜台词,“还不够成熟”,“还需要进一步的磨练”等等,但是现今再要使用这样的考察角度,诗歌批评就可能会犯错误。比如,“年轻的诗人”可能会比许多年长的诗人在诗艺上显得更老练,更成熟,对创造的可能性保持了更多的敏感。 国内的创作情形如此,旅居海外的诗人,如宋琳、杨练、孟明、胡冬、李黎、麦芒、田晓菲、马兰、王敖等也写出了大量好诗。 再有,很多人都喜欢用诗歌的边缘化来判断当代诗歌的状况,甚至把诗歌的边缘化指认为一种诗歌危机。这是非常可笑的。诗歌的边缘化,不仅是一种文学现象,而且也是一种牵涉很广的复杂的文化现象,它还是一种社会现象。澄清起来比较烦琐,我就说一点。诗歌的边缘化,不等于诗歌的文化地位不重要了,更不等于诗歌写得不如以前好了。 《北京青年报》 2003年4月04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