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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睡者》

时间:2005-12-13 00:00来源:泛舟网 作者:佚名 点击:
灯儿灭了,人儿在床;   月儿底银潮   沥过了叶缝,冲进了洞窗,   射到睡觉的双靥上, ...
灯儿灭了,人儿在床;
  月儿底银潮
  沥过了叶缝,冲进了洞窗,
  射到睡觉的双靥上,
  跟他亲了嘴儿又偎脸,
  便洗净一切感情底表象,
  只剩下了如梦幻的天真,
  笼在那连耳目口鼻
  都分不清的玉影上。  
  啊!这才是人底真色相!
  这才是自然底真创造!
  自然只此一副模型;
  铸了月面,又铸人面。  
  哦!但是我爱这睡觉的人,
  他醒了我又怕他呢!
  我越看这可爱的睡容,
  想起那醒容,越发可怕。
  啊!让我睡了,躲脱他的醒罢!
  可是瞌睡象只秋燕,
  在我眼帘前掠了一周,
  忽地翻身飞去了,
  不知几时才能得回来呢?  
  月儿,将银潮密密地酌着!
  睡觉的,撑开枯肠深深地喝着!
  快酌,快喝!喝着,睡着!
  莫又醒了,切莫醒了!
  但是还响点擂着,鼾雷!
  我祗爱听这自然底壮美底回音,
  他警告我这时候
  那人心宫底禁闼大开,
  上帝在里头登极了!  


  与《红烛·雨夜篇》中的《雨夜》相似,这一首《睡者》写的也是诗人的一次失眠体验。所不同的在于,《雨夜》的失眠是大自然狂风暴雨的威慑使然,而《睡者》的失眠则是源于诗人对社会生活的敏锐感受。

  一位住校的学生,在一个失眠的夜晚,注视着已经入睡的同学,恍然间感到出奇的可爱,忽而竟又觉出一阵特别的恐怖来,这是怎样的心理,怎样的体验呢?

  如果我们能象细读这首诗一样的来细读我们的人生、细读我们的灵魂,我们就将不得不为诗人的奇特感受而感叹不已,哦,年轻的闻一多,你敏锐的目光已经象刀子一样深深插进了我们人类的灵魂!

  人并不总是内外统一的。人性本身就是一个多结构、多层次的内涵复杂的系统,对人性认识之难恐怕不会亚于对我们周围的这个世界。中国古语道:“人之初,性本善”,现代人又津津乐道着:“人的本性是自私的”等等,可能每一种明确的判断都是不无道理却又无不偏颇的。相对于人性这一深不可测的“宇宙”而言,简捷明了的东西焉能不是偏执之辞呢?关键的就在于人性具有很强的“时空感”。它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空间环境的变迁而出现完全不同的面貌:一位衣冠楚楚、不苟言笑的官僚在公开场合是一个样子,转而回到家里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血战沙场是一类性格,在暮年黄昏时又将是另一类性格。时间与空间抑制了人性的某一个方面,又激发释放出了另一个方面,各个不同的层面的不同组合就构成了所谓“人性”的若干特征。当哲学家正为能够清晰地破析人生的奥秘而大伤脑筋的时候,诗人、作家却大有了用武之地。艺术的思维是“整体性”的、 “混沌”状态的,它追求的不是层次、不是清晰,而是尽可能地真切地呈现。诗人能够把他对人的某一瞬间的直觉传达出来,就将是一件难能的佳作。

  闻一多所要传达的就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他对人性的一点直觉与遐想。

  “夜”无疑是孕育他直觉的关键。

  对人性内层直觉把握的第一步当然是突破他外在的统一性、“正常性”。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在窗明几净的课堂上,在欢声笑语的聚会中,面对着一张张的脸,人们当然很难产生什么格外的联想,因为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个体的人都保持着自身的统一性与“正常性”,或者热情外向,或者羞怯柔弱,或者刚烈无情,或者温和善良……但是,在深夜,在万籁俱寂、休养生息的时候,所有这些在白日里所表现出来的“社会性格”都消逝了,暂时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无一例外地安静了下来,仿佛毫无欲望、毫无意志、毫无能力、也毫无戒备,“正常”不复存在,日与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敏感多思的诗人能不思绪万千吗?

  况且这又是一个多好的月夜呀!“月儿底银潮/沥过了叶缝,冲进了洞窗,/射到睡觉的双靥上”,多么静谧、多么和谐。闻一多曾以月亮为至美至纯的象征(见《李白之死》),在这里,至美至纯的月亮恩泽人间,世界生灵都笼罩在了它的光辉之中,月光“洗净一切感情底表象,/只剩下了如梦幻的天真”,“自然只此一副模型,/铸了月面,又铸人面”,洗净铅华之后,人与那至纯至美的境界融为一体了,这有点像是中国古人孜孜以求的“物我合一”,但又充满了现代精神:和谐不是对人基本情感的取消、化解,而是提纯、升华,人的精神品格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当中,──世俗里那忙碌的追名逐利、执着进取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内”的成份,性灵的光芒被遮掩了,而今这“梦幻的天真”实在让人迷醉。

  但是,写到这里,诗人的情绪却陡然一沉,“他醒了我又怕他呢!”梦幻中的至纯至美与白日里“常态”的人性拉开着愈来愈大的距离,这就象是拴在一个端点上的橡皮筋,竭力要把它拉向远方,但拉得愈远,反弹的力量也愈大。诗人就是从“反弹”中惊觉了过来,于是,那活灵活现的常态的人性便显得这样的不可接受!“我越看这可爱的睡容,/想起那醒容,越发可怕。”应当说明的是,这种“可怕”是相对意义的,也就是说,他的这位室友并不一定是真的凶恶无比,以致让人在白昼里心惊肉跳、不寒而慄,“可怕”是与月光下的“可爱”相对而言的,圣纯的月光下人性那圣纯的状态永远是常态中的人性所难以企及的,它为我们这些惯于在常态中生活的人提供了一面镜子,其中清清楚楚地映现着我们白昼中的万千“表演”,万千“丑态”。勤奋进取者,可能是那样的不择手段、碌碌营利;温和善良者,可能又是那样的矫揉造作、虚情假义,……相对于那梦幻般的美而言,这不都是“可怕”的吗?

  真理是可贵的,也常常是难以承受的。深夜的人性顿悟让闻一多辗转反侧,再难恢复固有的心理平衡,入睡不过是一时的逃避之途,但是,毕竟心事重重,又怎能安寝呢?

  无可奈何之中,诗人由“逃避”转为“祈祷”,他盼望有圣洁的月光能够更浓地更持久地覆盖在“睡者”的身上,好让他就这样沉沉地睡着,“切莫醒了”,也仿佛是上天保佑,那“睡者”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酣睡着,而且鼾声如雷。在诗人听来,这“鼾雷”简直就成了“自然底壮美底回音,”睡者完全放弃了白昼里习以为常的警惕,心灵的窗户向旁人敞开,内心世界有如天堂般开阔、纯净而又五彩缤纷,心与心的交流将不再困难,这显然又是诗人对“常态”人性封闭本能的又一点顿悟。

  《睡者》原题为《月亮和人》,作于1920年11月14日,收入手抄诗集《真我集》,后才改名选入了《红烛》。从“月亮和人”到“睡者”,显然就是诗人对这首诗主旨的推敲定型过程,而“睡者”当然更能突出诗人探讨人性的意图,因为这实在并不是一个《李白之死》式的“月亮和人”的故事,而是“睡”与“醒”,“昼”与“夜”之间的有趣对立,对立之中见出了人类本性的若干“真色相”。

(李怡)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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