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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末日》

时间:2005-12-13 00:00来源:泛舟网 作者:佚名 点击:
露水在笕筒里哽咽着,   芭蕉的绿舌头舐着玻璃窗,   四围的垩壁都往后退,   我一人填不满...
露水在笕筒里哽咽着,
  芭蕉的绿舌头舐着玻璃窗,
  四围的垩壁都往后退,
  我一人填不满偌大一间房。  
  我心房里烧上一盆火,
  静候着一个远道的客人来,
  我用蛛丝鼠矢喂火盆,
  我又用花蛇的鳞甲代劈柴。  
  鸡声直催,盆里一堆灰,
  一股阴风偷来摸着我的口,
  原来客人就在我眼前,
  我眼皮一闭,就跟着客人走。  


  不言而喻,这就是闻一多所推崇的那种“想象性”的诗歌。不过,他想象的不再是晴空朗月、秋菊遍地,或者“夕阳里缀满蝙蝠的翅膀”,诗人的思想一直向前推进,直到那人生的“末日”,他设想,当死神降临的时候,一切将是怎样的。

  先是对环境的想象。这是一个深夜,气温下降,凝结在笕筒里的露水淅淅沥沥,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那是在为又一个生命的毁灭而哀叹、而悲泣,由此给全诗笼罩上了一层凄清的气氛。“芭蕉的绿舌头舐着玻璃窗”,“雨打芭蕉”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向来都是烘托内心愁怨的意象,这里虽然没有“雨”,但窗外有“哽咽着”的露水,照样可以给人类似的暗示。而“绿”与“舌头”相连,又让人觉得那么一股猥劣、阴霾的气氛。“芭蕉的绿舌头”似乎化成了某一个诡秘的怪物,它“舐着玻璃窗”,让人生出许许多多的恐惧的联想。以上这些景物基本上还是处于静止状态的,而原本也是静止状态的墙壁忽然间运动了起来,它们从四面八方缓缓后退,离垂死的“我”越来越远,这一景象更是给全诗增添了一层怪异的色彩。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一个垂死之人所产生的幻觉,但为什么幻觉偏偏是“后退”而不是向前推进、向他挤压过来呢?这便是与“我”的心理状态有关了:“后退”以后的房间将变得尤为巨大,而“我”更显得渺少、衰弱、孤立无援,这是诗人对“末日”状态的设想:从孤独中走来的人终将也在孤独中归去。“我一个人填不满偌大一间房”,可见,“我”还是想“填满”的,还是想活得富足、充实的,但毕竟只是“一个人”啊!诗的第一段渲染了一幅凄清、怪异的“末日”景象,最后又浮现出了这样互相对立的景象:一个人、一间房,自然环境纷纷退去,只余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度过他最后的时刻。在那些得意扬扬、心旷神怡的时候,我们或许都不约而同地感叹过“万物皆备于我”的和谐,欣喜着“天人合一”的佳境。但是,今天,在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所有的和谐都被证明是虚假的和短暂的,在人的命运史上,刀戟横亘,人与自然相冲突的景观才是永恒的真实。谁说大自然会抚拍你、保护你,当最彻底的孤独侵袭过来,纷纷退去的便是你所在的生存环境!

  诗人接着想象了自己。此时,他的心中肯定贮满了辛酸和悲恸,几十年堆积下来的冰霜包裹着他那本来就日渐冰凉的心房,那么,仰天长啸、号啕大哭,向苍天诉说这命远的不公正吗?还是傲视这即将来到的死神,用最后一点生命的能量同他作殊死的搏斗呢?显然,这都不是诗人的选择,尽管他曾在过去的青春岁月里作出过类似的选择,但是现在终究已经精疲力竭了。命运就是命运,诉说有什么用处?反抗死亡吗?当人生本来就过分沉重、过分艰难的时候,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一种安慰呢?“为奴隶的母亲” 站在生死的门限上想道:“烦闷,我将永远,永远结束了你!”(参见《什么梦?》)所以说,死神降临之前,诗人满心的宁静,显出一种出奇的平和景象,没有仇恨、没有怨言、没有烦躁,他“静候着”死神的远道而来,就象等待一位久别的朋友、贵客。心房本来已经冰凉,那不要紧,再“烧上一盆火”,让这位可受的客人走进暖洋洋的房间。垂死的人升起的火也是怪异的:我用蛛丝鼠矢喂火盆,/我又用花蛇的鳞甲代劈柴。”这简直是一个“超现实主义”的镜头,“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心房,又在那里燃起一盆炉火。我们该怎样来理解这一景象呢?我认为,其意义至少可以引出这一系列的思考,他为什么不用人间的引火之物?是因为这些东西都不复存在了吗?对于这样一位孤苦伶仃的人而言,他是不是已经没有能力取得这些东西了?在他“四围垩壁”、窗外满是露水、“绿舌头”的房间里,是否因为潮湿不堪而滋生了不计其数的蜘蛛、老鼠和斑斓的花蛇,而“我”只能用这样的污秽之物作燃料?而且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竟又被放在“心房”里劈啪燃烧,这是不是又有点自虐的味道呢?或者以上这一切现实境遇都是次要的、诗人就是为了突出了“末日”的诡秘怪异,他是用巫婆式的方式“静候”死神的来到,即便如此,也足以见出“我”的心理状态已经发生了异于常人的根本性的变化,──他等待死亡就如同巫士玩弄着他的游戏!在这惊人的平静里,充满了多少人生的深刻感受呀。

  最后一段想象着死亡的那一刻。“鸡声直摧”,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当口,旧的生命该结束了,盆火燃尽,最后的“游戏”玩完,不知不觉之间,死神吹来一股阴风,时辰已到!“我眼皮一闭,就跟着客人走。”死得这样的轻松、洒脱、无牵无挂,他仿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留恋,什么亲人、朋友,什么荣辱兴衰,都根本不值一提!这死的潇洒未必就比不上生的辉煌!

  为生的欲望所鼓动着的人并不都能如此残酷地“想象”那“末日”的景观,况且想象“末日”之时,闻一多正当青壮之年!一方面,这是他在留美之时受到西方现代主义诗歌影响的结果,是西方现代主义对人生终极的关怀开启了闻一多的“死亡意识”,让他不时在生的中途遥想最后的“期限”,“末日”一词本身就显示了西方文化对闻一多创作的渗透作用。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闻一多又在诗中所尽力渲染的孤独与洒脱也多多少少是他现实情绪的曲折反映──无论是在他作为“唯一的爱国诗人”(朱自清语)的时候,还是在他作为一位不讨人喜欢的愤世嫉俗者,也无论是在他的社会关系或者其他什么人伦关系当中,闻一多那紧锁的眉头都不时表现出他内心深处“曲高和寡”的体验,还有,这么严肃、方正、绝无苟且的诗人分明也活得够“累”的了,那么,为什么就不可以死得洒脱一点呢!

(李怡)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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