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歇了, 柳条儿舞倦了, 雀儿底噪子叫干了, 春底力也竭了。 肥了绿的, 瘦了红的; 好容易穿透了花丛, 才找出一个恋春的孤客。 拉着他的枝儿, 细细地总看不足, 忽地里把他放了, 弹得一阵残红纷纷…… 快放下你的眼帘! 这样惨的象如何看得? 唉!气不完,又哭不出, 只咬着指尖儿默默地想着,── 你又何必这样呢? 5月17日 作为一个少年诗人,闻一多是早慧的、多情的、敏感而且迷茫的。《伤心》一诗采取对事物的有距离的观照。它用第二人称来指谓诗中的人物,同时又加进了自己的同情和感叹。因此,这种观照,一方面是有距离的,另一方面又是企图超越这一距离的。我们不知道《伤心》是实景的勾画,抑或是又如朱自清所说的那样,是“想像着自己保举自己作情人”时所做的虚构。很多人恐怕是宁愿把它当作后者来对待的。其实这一区别并不重要: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一切诗人皆情人也。 这是一个晚春天气: 风儿歇了, 柳条儿舞倦了, 雀儿底噪子叫干了, 春底力也竭了。 大自然沉浸在一种困倦慵懒的气氛中。春的盎然生机已经化作了大自然的沉默不语的精气,“绿肥红瘦”,是它给人间的一个含蓄的昭示。“恋春的孤客”,是指晚春时的花儿。它是即将隐身而去的春天转过时间的墙角时随风轻扬、乍现乍隐的一抹衣袂,是春天匆匆遗落于大地上的一枝残红。诗中的“你”不同绿肥红瘦,却穿透花丛,去找那“恋春的孤客”,看来,是把春的影子当作春天本身了。并且: 拉着他的枝儿, 细细地总看不足, …… 其对春的一往深情,令人喟叹。然而,春的影子又如何能抓得住?到头来不过是: 忽地里把它放了, 弹得一阵残红纷纷…… 青年人不能在光阴飞逝。大化流转面前,保持随心所欲不逾距的平常心和自如感,恰恰相反,他们总想把瞬间的美景看作是永恒的福音,并把自己的生命附着在这极不可靠、一厢情愿的幻觉之上。一旦事物的发展不以他们的个人意志和天真幻想为转移,他们就除了透心透顶之外,只剩下不知所措、一片茫然。“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而留给恋春者的是美梦成空的失望,是四顾茫然、把握不住自身生命的存在的隐隐哀痛。失望和痛苦并没有取消问题本身,而是强化了问题的存在。世间究竟何者为真、何者为美呢?还是“咬着指尖儿默默地想着”罢。而发出“你又何必这样呢?”的疑问的局外人,又何尝知道该当如此呢?毋宁说,作者在这里又加上了自己的一重疑惑、一重迷茫,一重同情。 对自然人生诸相的变幻的敏感和伤感,是人的生命意识、生命意志开始觉醒的标志。诗中最令人感动的,便是那种对于春天的如痴如迷的深情和挽留不住的悲哀。当人们自觉地把美丽的自然作为自己生命的象征时,那么,这种自然现象的消逝而引发的伤心之情,难道不正是以否定的方式表达了人对于生命的美的热爱吗? 是的,《伤心》的魅力,尽在于此 (杨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