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沙卷了, 先驱者远了! 二 昙花开到眼前时, 便向她蝉翼般影子里, 将忧愁葬了。 三 无力——还在家里吧; 满街是诅咒呵! 1921年11月上海 本世纪20年代初,诗坛上小诗流行一时。从外来影响来看,有泰戈尔《飞鸟集》的启迪,也有日本俳句的刺激;从时代背景来看,新文化运动的精神大解放使得新文学先驱者理性与感情如同岩浆一样奔突迸发,艺术感觉异常敏锐,寄流云以遐思,望繁星而对语,心有所感即发,遂有小诗盛行。 小诗短小精悍,自由灵动,写一地景色,抒款曲情愫,表片缕思绪,自有所长。朱自清早就羡慕日本的短歌,诗友俞平伯的小诗尝试惹起了他的创作冲动,于是有了他的第一组小诗:杂诗三首。 小诗诸家,各有千秋。宗白华的“流云”,飘逸着山水的清秀明丽,刘大白的“泪痕”,凝结着初醒者的感悟,冰心的“繁星”闪烁着人类之爱的光芒,而朱自清的这组小诗则透露出先驱者的忧郁。 “风沙卷了,/先驱者远了!”“远了”什么?远了文化,近了政治?一些新文化先驱者从文坛走向政坛,从书斋走向社会,这在执著于文化建设的“纯粹”文人朱自清,不能不引起喟然长叹吧。远了高潮,跌入低谷?五四高潮之际,置身于新文化运动激流之中的北大学子朱自清,曾经怀有多么炽热的激情、多么高远的希冀,然而,无情的现实又是怎样魔爪般撕碎了他的理想花环。环顾周围,黑暗仍复黑暗;遥望前途,可敢有光明企盼?新文化先驱者艰难跋涉才寻找到的一块绿洲,竟也为风沙所弥漫,这不能不让跋涉者陷入深深的忧郁。 忧郁至极时,便要寻求解脱与慰藉:哪怕是昙花一现的美丽,哪怕是海市蜃楼的假象,哪怕是白日作梦的幻觉,只要能将难耐的忧郁埋葬。 到底是一介书生,纵使在幻想的空间天马行空,面对现实却几无缚鸡之力。“无力——还在家里吧;/满街是诅咒呵!”“在家”,是主动的抉择还是无奈的退避?是悲怆的失败还是差强人意的自慰?恐怕诗人自己也难以说清,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吧。身“在家里”,却心忧天下;无力抗争,又不甘屈服;在理想与现实的剪刀口中生存,在忧郁的深谷里挣扎,这正是朱自清悲怆的一生,也是现代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缩影。 《杂诗三首》自然通脱,象近意远,毫无欲赋新词强说愁的流弊;三首各自独立成章,内里又一脉相承;语调淳朴质厚,惹人共鸣,并留下无尽的回味余地。 (秦弓) (责任编辑:admin) |